在瞎子的對麵放著的小板凳一時竟不知開口說什麼。那瞎子大概是聽到了周圍的動靜，注意到了有人來，於是開口問道：“來算卦的？”聲音就透著一種滄桑感。李宜定看著那瞎子，那雙幾乎全白看不清瞳孔的眼睛依舊直直地盯著他看，說話時露出了一口發黃的牙齒，他連忙迴應道：“嗯，來算一卦，想算一下事業。”瞎子一聽直接道：“伸手過來。”李宜定老老實實的將左手伸了過去。瞎子左手托住了李宜定的左手背，右手輕輕地撫摸著他的左手掌...-

“哥們，哥們，你在嗎？”

耳邊的手機裡黑子似乎見李宜定半天冇吭聲，頗有些疑惑地喊著。

李宜定也緩過了神，剛開口吐出個“他”，冇想早餐鋪員工端過來了早餐。

“這是燒麥，餛飩還等會纔好哈。”店裡一老阿姨將燒麥和一個小空瓷碟擱李宜定麵前道。

“嗯，謝謝。”李宜定迴應完隨後頓了一下，對著電話那頭的黑子繼續道：“我冇去算。”

“不是，哥們你這就不信我的了，為嘛不去。”黑子一聽他冇去頗有些急了。

李宜定思索了兩秒，說出了一句他自個都覺得特彆中二的話：“我ming由我不由天。”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李宜定不瞅一眼手機螢幕還以為黑子已經掛了他的電話。

隨後又過了三秒，耳邊傳來一陣爆笑。

“哈哈哈哈哈哈！哥們，你踏馬是不是傻了。”

“不行，我笑得肚子疼，晚上我一定當麵狠狠嘲笑你”

“行行行，哈哈哈，加油加油，不行不行，笑得詩意盎然，先掛了。”

“嘟嘟”

好樣的，為自己的黑曆史又增添了濃重的一筆，李宜定自己都對自己說的話感到後悔，看著已經暗淡了的手機螢幕深深地歎了口氣。

李宜定也不再想這回事，畢竟今天最重要的是考試，他看了眼時間，七點一十。

嗯，還早。

他將手機扔包裡，而後伸手從桌上放筷子的筒子裡抽雙一次性筷子撕開，又倒了點辣椒油和醋在小瓷碟裡，用筷子拌了拌蘸料，筷尖點了一點嚐了下味，隨後一口一個燒麥蘸著吃起來。

“你的蔥油麪。”

“你的餛飩。”

過了大約一分鐘，餛飩也端了上來，這次送餐的是店裡的那個大爺，端著兩碗各擱在他和那個青年的桌上，說完就又進廚房忙去了。

因為剛煮出來，碗很燙，李宜定咽完最後一個燒麥，扯了扯自己的襯衫袖子，雙手蹭著袖子端起那碗餛飩準備喝口湯。

剛對著吹兩口氣準備喝上一口，冇想耳邊就聽見鋪子廚房裡尖叫的一聲“啊”，尖叫聲還伴著外邊一陣愈來愈近的車喇叭聲。

李宜定嚇得收住嘴，朝最先聽到聲響的廚房方向望去，透過玻璃窗隻見早餐鋪幾個員工正一臉驚恐地望向他。

“嘩啦！”正對在他的門口傳來了刺耳的玻璃撞碎的聲音，

他下一秒回頭看向門外，兩束刺眼的光照得他睜不開眼睛，隨後一股巨大地撞擊力伴著東西撕裂破碎的聲音掀翻了桌子朝他衝壓了過來，將他猛烈地撞倒在了地上。

先是感受到了餛飩熱湯潑到脖子和臉上的疼痛，之後全身刺骨的疼痛感痛已經無法讓他辨彆自己哪裡受傷。

準確地說大腦隻在發出一個信號：我好痛

他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能聽到周圍嘈雜的人聲，他想張口說些什麼，就算是□□自己的痛，可嘴巴就像不是自己的了，再也說不出話。

他的左眼不知是被什麼東西遮擋住了，還是已經撞瞎了，隻能靠半睜著右眼看著朦朧的一片黑灰色。

在那片黑灰中，他好像看到了那個樹下拄著棍子站著的瞎子，看見他的嘴正一閉一合地問著：“你怕死嗎？”

而他再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了。

很快，他的眼漸漸的閉上了，最後的黑灰色也變為了一片漆黑。

“帶一件東西走吧。”

“帶一件你留戀的東西走吧。”

“那將是你存活下去的武器。”

不知過了多久，李宜定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聲音嬌滴滴的，像是在撒嬌一樣。

他睜開了眼睛，發現僅僅隻有右眼能睜開看見東西，但看見的隻有一片白色，起身後環視了四周，望不見儘頭的白色，連腳下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踩在一張白紙上。

這是什麼地方顯然是一個問題，但很快他發現了一件比這個問題很重要的事。

他根本冇有疼痛的感覺！

李宜定低頭看著自己的身體，自己的黑白格子襯衫胸部大片浸著猩紅，左胳膊肘處撕裂的襯衫浸著血黏著裂開的外皮，都能看見裡麵的露出的白骨，右胳膊顯然已經錯位，胳膊肘往外扭，就像是安裝錯了方向。

他的視線再往腹部下移，用自己看著疼但實際能繼續動的右手一摸，冇什麼問題。

他長籲一口氣，然後低頭走了幾步，看看自己的腿腳是不是哪有問題。

李宜定穿著的一條黑色寬鬆牛仔褲左大腿側處已經豎著撕開一條縫至膝蓋處，右腿那邊的褲腳撕開一條邊。

因為褲子是黑色的，所以血色倒並不是很顯眼，腳上上個月才換的一雙黑色平底板鞋左邊那隻外側已經開了膠，大概是猛烈朝一個方向撞著時與地麵摩擦太大導致的。

李宜定走了幾步，覺得好像並冇什麼異常，於是又跺了跺腳，冇有疼痛的感覺，這具嚴重創傷的身體外觀上雖給人疼痛的感覺，但實際這副身體和完好無損的身體一樣具有正常的五感。

李宜定還在驚歎為什麼會這樣時，突然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帶一件你留戀的東西走哦。”

“等結束之前，選一件你要帶走的東西哦。”

又是那個小女孩的聲音，不知從哪個方向傳來的，像是3D環繞立體音效一樣響起。

什麼叫結束之前？帶啥東西？有啥用？我是死了嗎？

他滿心疑惑剛想開口喊句“什麼”，冇想下一刻全白的周圍變成漆黑的一片。

突然一束光從頭頂正上方照了下來，李宜定抬頭憑藉僅剩的右眼看著光的方向，什麼都還冇看清，刺眼的光直接讓李宜定閉上右眼低下頭。

緩了幾秒再次睜開眼，周圍已經全部變了。

此時的他像是待在了一個小房間，房間橫切麵是一個六邊形，六麵牆是黑色的，每麵牆的正中間都出現了一個類似投影儀打下來的四邊形的光，就像黑色的牆壁上貼著一張白色的紙。

李宜定走近一麵牆，抬起右手想去觸碰那白色的地方，冇想手剛抬起，下一秒周圍就響起了音樂，聽上去像是遊樂園裡的旋轉木馬音樂混著異域風情的胡琴聲，和之前那個小女孩的聲音一樣，不知道從哪個方向傳來的。

李宜定被突如其來的音樂嚇了一跳，放下了手，緊接著牆壁上的白色螢幕出現了畫麵——一個被抱著的滿臉皺紋的嬰兒，他並不知道那個嬰兒是誰，下一秒鏡頭拉遠，看清了抱著嬰兒的人，他才意識到這是在播放什麼。

畫麵裡女人比李宜定記憶裡的年輕很多，她慈愛地看著抱在懷中的嬰兒，輕輕晃動著身子，嘴裡哼著曲子，緊接著畫麵又一轉，嬰兒在地上爬行著，女人蹲在前麵朝他拍著手，像是在鼓勵他爬行……

畫麵裡的嬰兒就是他自己，女人也就是他的母親。

這些畫麵裡很顯然最主要的是他自己。

李宜定看著麵前的螢幕裡以倍速一天天長大的自己，微張著嘴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但隨後閉上嘴沉默不語地看著。

這就像是看著一個普通人完整一生的紀錄片，而這個普通人僅僅活到二十四歲。

播放的內容隨著背景音樂的旋律越來越快，忽地叮咚一聲，牆上的畫麵暫停住了，最後的畫麵裡的他露出笑容，麵前的蛋糕上點著一個“4”字形狀的蠟燭。

李宜定看著四歲生日時一臉開心的自己，忍不住對著畫麵裡四歲的自己感慨道：“要是知道24歲就掛了，你還笑的出來？”

說完他轉過身環視四周，注意到他左邊離他最近那麵牆上正一幀一幀的繼續播放著關於他的內容。

所以這是按順時針依次每麵牆播放4年的生活？

想到這，李宜定冇朝左邊正播放著的牆走去，而是轉身回到剛剛站著的那麵牆麵前。

他還冇適應隻用一隻眼睛看東西，剛剛光看著那些一點都不記得了的四年，眼睛連著腦袋都感覺無力，於是他決定直接等著看他24歲生日後的那38天。

最主要是看看自己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到底哪個牛馬害他致死。

乾等著的李宜定算了一下自己最少要再等四十來分鐘，不禁感慨死後不用為世俗勞碌都不知道乾什麼打發時間。

於是他又檢查了一遍自己的身體，最後看著看著竟覺得這具身體除了右胳膊錯位向外扭其餘都還挺不錯。

看著自己外翻的胳膊，李宜定決定自己給自個正骨把胳膊扭回來。

畢業三年裡他一邊考公一邊打工，乾的活啥都有，開貨拉拉，送桶裝水，送外賣，奶茶店搖奶茶這些不在話下。

在這三年裡，孔乙己的長衫豈止是脫下，應該說孔乙己□□。

因為年初落枕疼了一個星期，他後邊聽黑子的話找到個正骨老師傅治好，治好後覺著學門技術不比這個破學曆強著多，於是拜了老師傅為師，隻不過後邊老師傅看著他的手法愈發不顧人死活就將他逐出了師門，之後還將他封殺，說是彆壞了他的名聲。

雖然隻學了幾個月，還生疏了一段時間，但李宜定對自己還是十分有信心，最主要死都死了，總不能正個骨還能再死一遍吧，他抬起自己的右胳膊，伸直手背往黑色的牆壁上壓，冇想剛觸碰到牆，牆上螢幕裡本來定格著的四歲笑容消失，開始播放24歲後的畫麵。

-西遮擋住了，還是已經撞瞎了，隻能靠半睜著右眼看著朦朧的一片黑灰色。在那片黑灰中，他好像看到了那個樹下拄著棍子站著的瞎子，看見他的嘴正一閉一合地問著：“你怕死嗎？”而他再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了。很快，他的眼漸漸的閉上了，最後的黑灰色也變為了一片漆黑。“帶一件東西走吧。”“帶一件你留戀的東西走吧。”“那將是你存活下去的武器。”不知過了多久，李宜定的耳邊突然響起一個小女孩的聲音，聲音嬌滴滴的，像是在撒嬌一...